香椿樹是故鄉(xiāng)最常見的一種樹種,在村前屋后、田間地頭、崖畔溝壑到處都有它頑強的身影,有的高大粗壯,有的纖細挺拔,高矮不一,大小各異。它們不擇地勢,生長在故鄉(xiāng)的角角落落,繁茂發(fā)達的根系深深地扎根于故鄉(xiāng)那片黃土地上,無論是在電閃雷鳴的夜晚,還是呼嘯的嚴冬它們始終堅定不移堅守陣地,默默地守護著那個寧靜而古老的村莊。
那個時候在我家老宅墻角處就有一棵香椿樹,粗大的樹干上布滿了干裂的外皮,修長的身軀已經超過我家的東房,放射狀的枝條無畏地向四周擴散,像一把大傘覆蓋著老宅房頂的一角。在暖暖春風的吹拂下香椿樹開始萌發(fā)新芽,特別是那些翹起的細嫩枝條,一夜之間就冒出一茬紫紅色的葉芽,粉粉的、嫩嫩的,像剛出生的嬰兒,又像少女羞澀的臉蛋。在朝陽升起的地方,漫山遍野桃花盛開的時候,香椿的葉芽由開始的紅嫩緊閉到逐漸地散開,用不了幾天的時間香椿芽就長到十厘米左右,瞬間一股淡淡的清香在老院的角落里彌漫開來,沁人心脾,這個時候的香椿便是采摘的最佳時節(jié)。
那個時候農村食用的菜品很少,基本上都是以田間地頭的各種野菜為主,比如小蒜、洋蔥、花菜等,這些都是我們小時候最熟悉的野菜了。而香椿芽菜則獨具菜首最受人們的歡迎,可謂飯桌上的美味佳肴。每當這個時候爺爺就會拿出他自主研發(fā)掰香椿芽菜的“神器”,其實也很簡單就是一個鐵鉤用鐵絲固定在一根長竹竿的上端,在鐵鉤的作用下稍微用力香椿芽就掉落下來。每當這個時候最忙的就數奶奶了,踱著小腳一邊忙著在樹下撿拾戰(zhàn)果,一邊嘴里念叨著讓爺爺“慢點,站穩(wěn),抓牢小心點,鉤不著就算了……”采摘下來的香椿,經過奶奶的精挑細選后,便開始她的下一步操作了。首先將香椿芽切碎,然后在開水里燙一下,撈出來后撒上鹽晾在席子上讓它自然風干,這樣既便于保存又可以隨時食用。最簡單的吃法就是涼拌,用開水稍微再燙一下,然后加上醋,再滴上幾滴香油,這樣就可以食用了。在我的腦海里記憶最深刻的就是奶奶的香椿炒雞蛋了,在那個時候可以說是最豐盛的佳肴了,老母雞下的雞蛋奶奶偷偷藏起來,經常為我們開小灶,香椿菜的濃郁和雞蛋的香味這兩個黃金搭檔融合在一起,奶奶再給我們夾在饅頭中間,一口一個彎月亮可真香,那時感到有奶奶真幸福。
一場春雨過后似乎將故鄉(xiāng)的田野一下澆醒了似的,積蓄了一冬能量的麥苗開始瘋長,迎春花、連翹花……相繼在大山的溝溝壑壑爭先恐后地盛開。人勤春來早,綠油油的麥田里樸實的故鄉(xiāng)人開始了春鋤作業(yè),田間地頭的歡聲笑語穿越一望無際的田野,一直飄向遠方的山頭,忙碌的勞作之后,勤勞的大嫂不忘在路旁的香椿苗上折一把芽菜,這樣中午一頓香噴噴的香椿面就足夠了。放學后的我們把書包扔進門檻,三三兩兩地狂奔于田間的小路,摘一把野桃花扔向天空,塑造天女散花的意境,隨手折上一枝香椿,使勁一擰一個響徹天際的口哨便做成了,一群孩子們在曲曲折折的鄉(xiāng)間小路上一路狂奔一路長鳴,嘻嘻哈哈地歡聲笑語飄向云端。
后來由于老屋翻修,伴隨著我童年墻角的那棵老香椿樹也被砍伐,成為新房上的一根大柱。那個時候的農村主要是以瓦房為主,木料那是必須準備的材料,由于香椿木質堅硬,樹干修長自然而然受人青睞。香椿顧名思義帶有一種濃郁的香味,紅色的木紋清晰悅目,成為農村承打家具的首選目標。歲月悠悠,爺爺奶奶長眠于他們曾經喜歡的香椿坳已經幾十個年頭了,爺爺那時候親手栽種的香椿小苗都已經長成參天大樹,一直在默默地陪伴著他們。又到了一年香椿發(fā)芽的時候,望著菜市場攤位上的香椿芽菜,我就會想起老家墻角的那棵香椿樹,想起村外那棵參天的老香椿樹,想起爺爺奶奶長眠的那個香椿坳,想起我的爺爺奶奶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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